禁色中希臘古典主義淺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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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文章首先從《禁色》中提取和古希臘神話人物相關的描述，解讀神話人物之隱喻;其次分析古希臘美學在小說《禁色》中的呈現(xiàn)和表達;從古希臘神話、古希臘美學這兩個不同角度，解讀希臘古典主義在小說《禁色》中體現(xiàn)，進一步理解《禁色》中希臘古典主義對小說的作用和意義。
［關鍵詞］三島由紀夫;禁色;希臘古典美學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對于失去了信仰的日本人來說，日本的傳統(tǒng)美學奇妙地孕育出兩重性，一方面是恢復自信的唯一依靠，另一方面是讓人焦慮的內在詛咒。三島由紀夫汲取了日本傳統(tǒng)美學的精髓，創(chuàng)作出《潮騷》等優(yōu)秀的日式美學作品，同時他還受到拉迪蓋、王爾德等西方作家的影響，在其文學作品中加入了很多希臘古典主義的元素。
一、《禁色》概況
在三島由紀夫的所有文學作品中，長篇小說《禁色》可謂是將日本古典主義美學和希臘古典主義美學完美結合的一部作品。一輩子都被女人背叛的老作家檜俊輔，與絕不愛女人的男青年南悠一邂逅相識。于是，俊輔以悠一的古希臘式的男性美為誘餌，向一個個女人復仇，盡情發(fā)泄他對女人們的仇恨。但失去了現(xiàn)實存在資格的悠一，卻從俊輔的復仇情感中復活，開始有了自己的生命。當俊輔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這個美男子的時候，將大筆遺產贈給悠一后自殺身亡。小說《禁色》分上下兩部。三島在完成第一部之后，去往歐洲游歷，回國后又創(chuàng)作了第二部。三島自己寫道:“我回國后寫的《禁色》第二部，與第一部截然不同。我的寫作速度逐漸放慢下來，隨著緩慢的沉潛，我覺得自己也隨之精進了?！弊x者能夠在《禁色》第一部中發(fā)現(xiàn)很多日本古典主義的元素和表現(xiàn)，感受到日本古典之美，而在第二部中，則能發(fā)現(xiàn)更多和希臘古典主義美學相關的創(chuàng)作痕跡。希臘是歐洲東南部愛琴海畔的文明古國，被譽為西方文明的搖籃，也被認為是哲學、戲劇、文學、歷史、政治及數(shù)學等的發(fā)源地。古希臘神話、古希臘戲劇、古希臘詩歌、古希臘雕塑等至今仍然是世人所仰望的藝術高峰。
二、《禁色》中出現(xiàn)的希臘神話人物
古希臘神話是在人們幻想中經過藝術加工的自然界和社會現(xiàn)象。古希臘神話和古希臘美學密切相關。早在遠古時代，古希臘人的審美活動就已經豐富且成熟，他們對美和藝術非常敏感且重視，具有出類拔萃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尤其是對神話的創(chuàng)造。如果說美學是審美意識的理論形態(tài)，那么神話則是審美意識的形象的直觀的表達。世界上許多古老民族都有自己的神話，而古老的希臘神話可謂是世界上流傳至今保存最完整的神話，它以幻想的藝術形式概括了人類童年時代對自然和社會的認識，并且表達了希臘人最初的審美意識和思想感情。希臘神話中的美神阿佛洛狄忒、太陽神神阿波羅、海神波塞冬、愛神丘比特等，從關于他們的描述中我們可以看到美的形象?！斑@是一位令人驚愕的漂亮的青年。比起古希臘時期的雕像，更像伯羅奔尼撒派青銅雕像作家所制作的阿波羅?！毙≌f主人公南悠一登場時，三島將其比作了阿波羅的青銅雕像。在希臘諸神中，阿波羅是司掌文藝之神，主管光明、太陽、醫(yī)藥、畜牧、音樂等，他是希臘神話中最多才多藝，也是最美最英俊的男神，是光源與力量本身，是男性陽剛之美的象征。將悠一比作阿波羅的雕像，除了贊嘆其樣貌英俊、肉體健美之外，更是在小說開篇就在悠一身上撒下了代表光明、希望的種子。除了阿波羅以外，《禁色》中還出現(xiàn)了其他希臘神話中的美貌少年。例如悠一和信孝參加加吉的宴會時，看到在某個房間墻上掛著的一張水彩畫，“恩底彌翁沐浴著月光躺在牧草和鮮花叢中睡著了……”恩底彌翁也是一位美貌的牧羊少年，在希臘神話中被月亮女神所愛慕，而且由于他處于長眠狀態(tài)，所以他的美貌和青春永不改變。小說開頭部分引用靄理斯的理論解釋男性美時，還提到“一個正常的少年，一旦受到男色家熱烈的贊美(女人不會如此肉麻地贊美男人)，就會變成一個夢幻地那喀索斯?！蹦强λ魉?、也是希臘神話中的一位美少年。那喀索斯情結中文直譯就是水仙花，即自戀之意。其出處就是這位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那喀索斯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便愛上了自己，每天為伊消得人憔悴，死后變成了一朵水仙花。稔準備和悠一私奔時，他們當時的心情是:“秘密團體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殘忍的刑罰，被野豬咬死的阿多尼斯之死，中了惡人陰謀詭計而身陷囹圄……”阿多尼斯是希臘神話中的一位美麗王子，他的五官如花一般俊美精致，世間所有人與物，在他面前都會黯然失色，是女神阿佛洛狄忒所熱戀之人。阿多尼斯這個詞在現(xiàn)在就是非常美麗、非常有魅力的年輕男子的代名詞。阿波羅、恩底彌翁、那喀索斯、阿多尼斯，三島在小說《禁色》的不同場景下、通過不同人物之口，提及了古希臘神話中幾位美麗男性的代表，不僅為小說渲染希臘古典主義的氛圍，更令悠一這一美麗青年的人物形象更加光彩奪目。而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在長時間沒有悠一的音訊，老作家俊輔凄惻不已的時候，三島由紀夫將他比作“坦塔羅斯每當伸手摘取果子、而果子的樹枝同時被風飄起、嘴里永遠感到饑渴難耐的未完成?！碧顾_斯是希臘神話中小亞細亞地方之王，因冒瀆神明之罪而在地獄永遠承受饑渴之苦。其實三島在塑造俊輔這個人物時，就在其性格中加入了坦塔羅斯式的影子。
三、《禁色》中體現(xiàn)的古希臘審美
1951年底，三島由紀夫作為朝日新聞特別通訊員，開啟了首次環(huán)球旅行。在此之前，三島通過少年時代在學習院的學習以及師從日本古典文學大師清水文雄等，從日本的古典文學中汲取了充分的養(yǎng)分，但有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即肉體和精神的二律背反。但在這次環(huán)球旅行中，三島來到他心之向往的希臘后，便被希臘的藝術深深震撼了。這個理念未必就是對古希臘思想的正確解釋，但這就是三島當時所看到的希臘，也是他心之所需的境界。“希臘人熱愛追求美，必然也希望自身是美的體現(xiàn)者，因而向神起誓要煉肉體?！痹诠畔ＥD人看來，美好的肉體是純潔高尚的，尤其男子是近乎完美的造物，特別是年輕英俊的男子?！督分魅斯嫌埔皇状纬霈F(xiàn)時，三島由紀夫采用了以下的描述:“那溫婉而柔美的肉體，高貴的脖頸，……(中略)，更加顯現(xiàn)了這個年輕俊美的狼的習性。是的，這副面相正是狼具有的美貌!”三島由紀夫對于悠一的美，不吝溢美之詞。在悠一身上，我們能看到日本古典美學的自然、無垢，還能感受到古希臘美學中所強調的潔凈、野性、美貌、袒露、甘美。注重生命和力量的陽剛之美，和日本古典主義審美元素之一的陰柔之美正好可以形成互補，也是古希臘審美中崇尚肉體美的具體體現(xiàn)。在聽到悠一袒露和妻子恭子的相處模式時，俊輔想道:“蘇格拉底在夏天某個早晨，橫躺在伊利索斯河畔法國梧桐樹蔭里，和美少年佩德羅斯談話:……‘我的牧神以及這土地上至高至圣的諸神啊，請讓我內部變得更美，請令我顯現(xiàn)于外部的美和我內在的美融合在一起吧!’”。老作家俊輔外表是丑陋的，但其自傲的是其“內在美”，所以在他遇見了具有“外在美”的悠一之后，就想要將“內在美”和“外在美”進行融合。小說結尾處寫道:“造物主的惡意，不讓完全的青春和完全的精神在同一年齡上相遇，總是使青春芬芳的肉體包容這半生不熟的精神，對此不必引起感嘆。所謂青春，是精神的對立概念。不論精神如何永生，都只能是笨拙地在青春肉體精妙的輪廓上描摹一次而已。”這里提到的青春就是青春的肉體，人們所追求的肉體和精神的均衡，就是古希臘的審美基礎，具體就是通過鍛煉身體，塑造健美體格，進而培育出美的靈魂。三島想要依據(jù)古希臘美學中的肉體和精神的和諧來創(chuàng)造出至美的形象，通過肉體美提升精神美，但是要創(chuàng)造全面的精神美，也必須提升肉體美，達到肉體和精神的平衡。小說中，代表肉體美的悠一和代表精神美的俊輔是分別存在的個體，兩者的結合還是三島從古希臘審美中領悟出的完美的境界。小說結局是俊輔自殺，悠一新生，豐富的靈魂隨著老朽的軀殼逝去，但可喜的是美好的肉體也開始覺醒，開始塑造自己的靈魂。
四、結語
三島由紀夫在小說《禁色》中，采用了非常多和古希臘神話人物相關的描寫，并借用古希臘神話人物本身的人物形象和隱喻，這不僅烘托出一種希臘古典主義的氛圍，更是巧妙地向讀者輸出了一些小說所要表達的內涵。此外，小說的結構、情節(jié)、人物、文字等也都加入了希臘古典美學的審美要素，將自然主義無感動的日本古典之美、近似雕像而又內外左右相稱的希臘古典之美完美結合。通過對小說中希臘古典主義的解析，讀者能夠更加完整而深入地去感受日本和希臘古典主義在文學作品中的融合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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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曉偉 單位:南京工程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