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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蒂斯藝術創(chuàng)作的東方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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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蒂斯藝術創(chuàng)作的東方元素

【內(nèi)容摘要】在馬蒂斯藝術創(chuàng)作中,除了西方現(xiàn)代藝術的特征外,還可以看到東方藝術元素的身影。馬蒂斯多次坦言,他的靈感常來自東方。觀眾在馬蒂斯的作品中,既可以感受到伊斯蘭文化中的裝飾風格與抽象圖案、日本版畫在取材和色彩上對馬蒂斯的影響,還可以感受到中國繪畫與他的作品的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诖耍恼绿接戱R蒂斯藝術創(chuàng)作中的東方元素的運用和表達,以期為畫者提供更多思考。

【關鍵詞】馬蒂斯東方元素伊斯蘭藝術日本版畫中國繪畫

一、馬蒂斯藝術創(chuàng)作中的伊斯蘭元素

馬蒂斯作品的一大特點就是具有極強的裝飾性,這一特點甚至影響了西方繪畫的發(fā)展進程,最典型的就是裝飾主義的藝術作品,從花紋到色彩再到材料都極具裝飾美感。然而,若要追溯這種裝飾性的源頭,就不得不提到伊斯蘭藝術對于馬蒂斯的影響。伊斯蘭藝術中的藝術作品,在紋飾和顏色上都具有很強的裝飾性,這種特點帶給馬蒂斯新的創(chuàng)作靈感。1910年,馬蒂斯在德國慕尼黑參觀了一場近東藝術展覽,其中的伊斯蘭藝術對馬蒂斯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馬蒂斯吸收了伊斯蘭藝術中的抽象紋飾,并在自己的作品中大量應用,以達到繪畫的裝飾效果。例如,在作品《紅色的和諧》中,室內(nèi)的墻壁和桌面都有大量抽象植物圖案的出現(xiàn)。在其剪紙作品《波利尼西亞,天空》中,更是抽象圖案的拼貼,將圖案的裝飾作用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在這幅作品中,植物、飛鳥的形象抽象簡單,但是這種簡單的形象卻帶來一種生命最原初的活力,我們無法辨別畫面中究竟是哪一種生物,正是因為不必去思考生物的種類,思維能夠在第一時間與“生”的氣息相遇。在色彩的運用上,馬蒂斯也受到了伊斯蘭細密畫的影響。細密畫多運用原色表現(xiàn)畫面①。在這一特征的影響下,馬蒂斯為了追求畫面的表現(xiàn)力與裝飾性,開始嘗試高飽和度的顏色進行創(chuàng)作,鮮艷單純的顏色不但在視覺沖擊上力度更強,也更能表達畫家內(nèi)心的感情。另外,細密畫的畫面多運用互補色②。在印象派時期,畫家經(jīng)常運用藍色和黃色這對互補色,而馬蒂斯為了增強畫面的色彩感和裝飾性,將互補色的使用再次向前推進,除了運用藍色和黃色,還大量運用紅色和綠色,使繪畫色彩更具表現(xiàn)力。

二、日本版畫對馬蒂斯的影響

1925年,馬蒂斯在同雅克•蓋納談話時贊揚日本版畫:“我也發(fā)現(xiàn)了日本的木刻,那是何等的歡樂呵!關于純化,關于和諧,它給我上了多么好的一課呵!”③可見,日本版畫給馬蒂斯帶來了很大啟發(fā)。馬蒂斯很多作品的取材來源于生活,比如《鋼琴課》和《畫家的家庭》,前者來源于馬蒂斯兒子上鋼琴課的日常場景,后者從名字就可以看出內(nèi)容出自日常生活。這種取材風格正是受到日本版畫的影響。馬蒂斯吸收了日本版畫的取材視角,將視線更多地聚集在生活上,從小屋窗戶望出去的景色,到舊甬道里側臥觀察金魚的人們,馬蒂斯的藝術題材更加貼近生活。馬蒂斯受到日本版畫的極大影響,即無影平涂的色彩價值。在日本版畫中,顏色運用并不考慮透視和陰影,而是將色彩大塊平鋪在畫面上。馬蒂斯受其影響,將這種風格應用于自己的作品中。馬蒂斯認為,顏色的用量會影響到顏色對人的感官帶來的刺激。而版畫在顏色上的大面積平鋪,驗證了馬蒂斯的這種觀點。在《舞蹈》和《音樂》兩幅作品中,都以大面積的藍色和綠色作為背景,這種大面積的色彩平鋪,非但沒有使人感到單調(diào),反而讓觀者在看到這兩幅作品時,感受到畫面人物與自然宇宙的融合,大面積的色彩給人帶來了更加寬廣、大氣的享受。另外,在日本的版畫中,黑色可以說是不可或缺的顏色,而馬蒂斯也從中看出了黑色的作用,并在自己的畫作中充分運用。因為在畫作中運用單純、大面積的色彩,因此馬蒂斯在自己的畫作中經(jīng)常以黑色協(xié)調(diào)畫面,正如馬蒂斯所說,“黑色是一種力量,我借助它去簡化結構。”④當純粹鮮艷的顏色匯聚在畫面上時,黑色就產(chǎn)生了一種協(xié)調(diào)、穩(wěn)定的作用.

三、中國繪畫對馬蒂斯的影響

當西方藝術家與中國繪畫藝術理論相遇時,西方藝術的新突破有了可能性。馬蒂斯就是這其中的代表。

(一)掌握造化,節(jié)奏合拍

中國繪畫藝術深受中國哲學思想的影響。中國哲學講求“天人合一”,因此在繪畫上也追求物我相融。馬蒂斯在討論藝術創(chuàng)作中藝術家與外物的關系時,引用了中國的一句古話:“在你畫樹時,你必須感到自己正漸漸地同他一起生長”⑤,即“畫樹與樹長”。馬蒂斯對這一理念的尊崇,不僅僅停留在理論上,也付諸繪畫實踐中。在其晚年的剪紙拼貼作品中,正是因為他將自己與外物相融合,才造就了那些剪紙形象流暢的線條,因為只有達到二者融合,才能勾勒出那些植物、飛鳥和游魚。但是,這兩種物我相融由于文化背景上的差異,又有區(qū)別。中國哲學認為,人是天地之中的一部分,追求天人合一,而這就要求藝術家將自己融入自然萬物之中,是一種我融于物;西方卻相反。文藝復興之后,西方哲學強調(diào)人的獨立性和獨特性,這就使藝術隨之變成了一種傳達個性的活動,馬蒂斯所提到的“掌握造化,節(jié)奏合拍”,是一種為了表現(xiàn)個性的手段,這種手段的目的是表達“我”對自然的獨特感受,在物我相融的過程中,“我”占著主導地位,是一種物融于我。

(二)準確并非真實

在攝影技術出現(xiàn)之前,描繪的準確是繪畫的一大功能,特別是從西方傳統(tǒng)繪畫藝術的科學性發(fā)展來看,透視、色彩、光線運用和人體比例上技巧的一次次進步,幾乎都是為了使畫面更真實準確。然而在攝影技術出現(xiàn)后,繪畫的這一功能很快被攝影所取代,正如馬蒂斯所說:“畫家不用再從事于瑣細的單體的描寫,攝影是為了這個而存在的。它干得更好,更快?!雹拊谶@種背景下,畫家開始尋找繪畫的其他功能——傳達畫家的內(nèi)心感受。馬蒂斯也多次強調(diào)“準確并非真實”這一理論。比如,在色彩的使用上,馬蒂斯就拋棄了“準確”的感念,轉而傳達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感受。在《科里烏的屋頂》這幅畫作里,遠山是紅色的,房屋也是紅色和橙色的,然而在現(xiàn)實中,這個叫做科里烏的小鎮(zhèn)的顏色卻沒有這么熱烈。之所以畫家會如此表現(xiàn)這個小鎮(zhèn),是因為當馬蒂斯第一次到達這個小鎮(zhèn)時,小鎮(zhèn)明媚的陽光和安逸的氣氛,激起了馬蒂斯心中創(chuàng)作的熱情,當這個美麗的小鎮(zhèn)呈現(xiàn)在馬蒂斯的畫布上時,自然就帶有馬蒂斯內(nèi)心的激情。中國的水墨畫恰恰表現(xiàn)了一種不準確的真實,在水墨畫中,用墨色的濃淡干濕來表現(xiàn)不同的景物,這與馬蒂斯在色彩上的實踐有異曲同工之妙。在人物的表達上,馬蒂斯也追求“真實”,而不是“準確”。沒有細膩勾勒的五官、比例勻稱的身材,取而代之的是自由舒展的線條。例如剪紙作品《伊卡洛斯》,黑色的人物沒有五官,只有一點紅位于人物心臟的位置,象征著伊卡洛斯的生命。人物四肢的比例并不協(xié)調(diào),下身粗壯,似乎所有的重量都在下面。這種不協(xié)調(diào),恰好反映了伊卡洛斯在翅膀融化后,身體從高空中快速下降的狀態(tài)。這種“準確并非真實”的觀點,與中國文人畫所推崇的“寫意”有內(nèi)在的相似性。中國文人畫向來推崇寫意,而排斥細節(jié)上的臨摹復制,認為對物的過度模仿是一種匠人的炫技,強調(diào)“取象于物而不滯于物”,齊白石對于這一理念有過解釋:“作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世”。作畫不能太要求準確,過度追求準確就落入了俗套,而不考慮真實又會有嘩眾取寵之嫌。

(三)從繪畫中尋求安樂

馬蒂斯一生都在追求和諧、平靜、純粹的藝術?!拔蚁蛲环N均衡的、純粹的、寧靜的沒有激動的或引人入勝的題材的藝術。這種藝術對每個腦力勞動者、對事業(yè)家以及對作家來說,是一種腦力活動后得到的輕松和休息,是一種類似一張舒適的安樂椅子的東西,在這張安樂椅里,人可以坐著休息,以恢復肉體的疲勞?!雹咴诠爬系闹袊?,文人已經(jīng)在繪畫中尋找這種安樂椅式的意境了。中國文人畫往往意境高遠,追求一種避世超脫的心境,文人在繪畫中創(chuàng)造一種羽化登仙的藝術體驗。受到東方藝術影響的馬蒂斯,也將這種藝術態(tài)度作為自己的追求。同樣是反映二戰(zhàn)給人類帶來的災難后果,畢加索的《格爾尼卡》用灰白黑三種陰沉的色彩和痛苦的造型,來傳達戰(zhàn)爭對人類的傷害;而馬蒂斯的《紅色的和諧》卻用熱烈的紅色和溫馨的生活畫面,來表達經(jīng)歷戰(zhàn)爭時人們對寧靜生活的向往。與文人畫的避世超脫情節(jié)類似,馬蒂斯也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緩解著疾病給自己帶來的痛苦。晚年被疾病折磨的馬蒂斯,尋找到了剪紙這種繼續(xù)他藝術生涯的創(chuàng)作方法,正像馬蒂斯的傳記中所說的那樣:“馬蒂斯的作品都是成功的作品,它們能減輕和治愈創(chuàng)作者生活中的痛苦和疾病?!雹?/p>

作者:李立國 單位: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展覽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