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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編號]:1002-2139(2016)-18--02
穿在身上的衣服叫“體衣”,分上衣和下衣,上衣叫衣,下衣叫裳(《說文》“裳”作“常”,“裳”是“?!钡漠愺w字)。《詩?邶風(fēng)?綠衣》:“綠兮衣兮,綠衣黃裳?!泵珎鳎骸吧显灰拢略簧??!薄吨芏Y?夏官?司馬》:“玄衣朱裳,執(zhí)戈揚盾”。有時“衣”、“裳”并列,如《詩?齊風(fēng)?東方未明》:“東方未明,顛倒衣裳”。統(tǒng)稱為“衣”。在漫長的人類社會發(fā)展進(jìn)程中,不論是衣服的形制、功能,還是衣服的色彩、質(zhì)料,都反映出了時代的特點,反映出了人們的思想認(rèn)識。
當(dāng)古代禮制逐漸完備之后,衣服就不僅僅是御寒和遮羞的了,它還是禮儀制度的象征,甚至是政治的開端,正如班固《白虎通》:“衣者,隱也;裳者,障也。所以隱形自障閉也?!薄吨芤?系辭下》又說:“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表n康伯注:“垂衣裳以辨貴賤。”古人竟然認(rèn)為治理天下從治理衣裳開始,足見古人對衣服的禮儀功能的重視。所以西漢時期武安侯之子田恬,因穿短衣入宮,不合禮儀,而被取消了爵位和封地。(事見《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子恬嗣。元朔三年,武安侯坐衣?b?入宮,不敬,國除。”)
古代與“體衣”有關(guān)的漢字很多,下面只介紹 “裘”、“裳”、“裙”、“褲”四個。
1.裘
《說文》:“裘,皮衣也。從衣,求聲。一曰象形,與衰同意?!奔坠俏?、金文中都有“裘”字,均像皮衣毛在外、皮革在里之形,正如《說文》“表”字下所說:“表,上衣也。從衣毛。古者衣裘,故以毛為表。”段注:“古者衣裘,謂未有麻絲,衣羽皮也。衣皮時毛在外,故裘之制毛在外?!倍F(xiàn)在的皮衣是毛在里、皮革在外,“裘”字反映出古代皮衣與現(xiàn)代皮衣制作上的不同特點。這種不同特點在古籍中亦有記載,如漢劉向《新序?雜事二》就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魏文侯出游,見到一個打柴的人反穿著皮裘背著柴草,文侯覺得很奇怪?!拔暮钤唬骸鸀榉呆枚?fù)芻?’對曰:‘臣愛其毛。’文侯曰:‘若不知其里盡而毛無所依侍耶?’”后人以“反裘負(fù)芻”來譏諷那種愚昧不知輕重的行為,如桓寬《鹽鐵論?非鞅》:“無異于愚人反裘而負(fù)薪,愛其毛,不知其皮盡也?!?/p>
可以做裘的獸皮很多,如狐、貂、虎、豹、熊、鹿、犬、羊等,其中最珍貴的是狐裘,為君主、王公大臣所服,正如《禮記?玉藻》所說:“錦衣狐裘,諸侯之服也?!薄秴问洗呵?分職》:“衛(wèi)靈公天寒鑿池,宛春諫曰:‘天寒起役,恐傷民’。公曰:‘天寒乎’?宛春曰:‘公衣狐裘,坐熊席,陬隅有灶,是以不寒。民則寒矣’。公曰:‘善’!令罷役?!备哌m《營州歌》:“營州少年厭原野,狐裘蒙茸獵城下。”因為狐裘是裘中之善者,所以又常常用狐裘來比喻人的品質(zhì)之善,如《左傳?襄公十四年》:“右宰?Y從而逃歸,衛(wèi)人將殺之。辭曰:‘余不說初矣,余狐裘而羔袖’。乃赦之?!边@段話記載的是衛(wèi)國大夫?Y先是跟著衛(wèi)獻(xiàn)公逃亡,后來又回到衛(wèi)國。國內(nèi)反對獻(xiàn)公的一派要殺他,他說“余狐裘而羔袖”,意思是自己像狐裘一樣,是好的,只是袖子是羔皮的,過失是局部的。后來終于得到了寬赦。晉杜預(yù)對此解釋道:“言一身盡善,惟少有惡,喻己雖從君出,其罪不多?!?/p>
狐裘又以狐腋下的皮毛所制最為珍貴,因為狐腋下的皮毛最軟暖。狐腋純白,因此又稱狐白裘?!蛾套哟呵?外篇》:“景公賜晏子狐白裘,玄豹之茈,其資千金?!薄妒酚?孟嘗君列傳》:“此時孟嘗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無雙?!币驗楹佐米钫滟F,所以古人常用“狐白裘”來比喻精美的事物,如宋胡寅《和朱成伯》詩:“持身貴比琥珀爵,得句精如狐白裘”。用“狐白裘”比喻優(yōu)美的詩句。
和狐裘一樣珍貴的還有貂裘、貉裘。《列朝詩集?云中曲》:“黑帽健兒黃貂裘,匹馬追胡紫塞頭?!标懹巍度率呷找棺碇凶鳌吩姡骸叭ツ晟浠⒛仙角?,夜歸急雪滿貂裘?!庇帧对V衷情》詞:“關(guān)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惫糯€常常狐、貉并提,如《梁詩選十五?燕歌行》:“夜夢征人縫狐貉,私憐織婦裁錦緋。”劉商《琴曲歌辭?胡笳十八拍》:“胡襟貉袖腥復(fù)膻,晝披行兮夜披臥?!币驗楹谩⒑阳枚际囚弥兄淦?,所以穿此裘者被認(rèn)為是富有的象征。如《論語?子罕》:“子曰:‘衣敝?A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孔子認(rèn)為,穿著破舊的棉袍,與穿著名貴的狐裘或貉裘的人站在一起而不覺得恥辱,才是真正的君子。到了清代康熙以后,以玄狐為最貴重,貂皮次之,并規(guī)定玄狐只有王公以上才可以穿用且非閣臣不得賞賜。因為用狐皮、貂皮做的裘衣即輕又暖,所以狐裘、貂裘等名貴衣服又統(tǒng)稱為“輕裘”或“輕暖”。如《論語?雍也》:“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庇帧豆遍L》:“子路曰:‘愿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薄睹献?梁惠王上》:“抑輕暖不足于體與?”蔡邕《衣箴》:“今人務(wù)在奢,嚴(yán)志好羌飾。帛必薄絲,衣必輕暖?!?/p>
虎、狼為猛獸,因此穿虎裘、狼裘則是威猛的象征,多為宮廷侍衛(wèi)所穿。《禮記?玉藻》:“君之右虎裘,厥左狼裘。”鄭玄注:“衛(wèi)尊者宜武猛。”是說國君的右侍衛(wèi)穿虎裘,左侍衛(wèi)穿狼裘。
羊裘為粗劣之裘,因此穿羊裘常被用來形容人貧窮或生活簡樸。如《淮南子?齊俗訓(xùn)》:“貧人則夏披葛帶索,……冬則羊裘解札。”《后漢書?馬援傳》:“(馬援)至有牛馬羊數(shù)千頭,谷數(shù)萬斛,……乃盡散以班昆弟故舊,身衣羊裘皮绔?!边@是說馬援把萬貫家財盡分他人,自己卻過著簡樸的生活。
鹿裘也是粗劣之裘,可能是因為上古中原地區(qū)鹿易得而皮又不如狐、貂輕暖的緣故。如《淮南子?精神訓(xùn)》:“文繡狐白,人之所好也;而堯布衣掩形,鹿裘御寒?!薄俄n非子?五蠹》對堯的簡樸生活則記載的更為詳細(xì):“堯之王天下也,茅茨不翦,采椽不斫;糲粢之食,藜藿之羹;冬日??裘,夏日葛衣;雖監(jiān)門之服養(yǎng)不虧于此矣?!保ā??裘”即鹿裘)《晏子春秋?外篇》:“晏子相景公,布衣鹿裘以朝。公曰:‘夫子之家,若此其貧也,是奚衣之惡也?’”
如果在莊重的場合,還要在裘外加上罩衣,以增加服飾的文采,否則被視為“不禮”?!抖Y記?玉藻》:“表裘不入公門”,就是說裘外不加罩衣不能到正式場合。罩衣叫做“裼”,主要起美飾作用,同時也有尊重對方的意思?!抖Y記?玉藻》:“君在則裼,盡飾也?!笨追f達(dá)疏:“凡君在之時,則露此裼衣,盡其文飾之道以敬于君也?!瘪右碌念伾汪帽仨殔f(xié)調(diào)。《禮記?玉藻》:“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编嵭ⅲ骸熬潞酌茫瑒t以素錦為衣覆之。”即國君的狐白裘外要罩上素錦裼衣。又:“君子狐青裘、豹袖,玄綃衣以裼之。”是說大夫、士等穿狐青裘時要用黑色有花紋的絲織品做裼衣罩在外面。又“犬羊之裘不裼?!编嵭ⅲ骸百|(zhì)略,亦庶人無文飾?!奔蠢习傩沾┑娜蛑?,由于質(zhì)地差,不需要在外面罩上裼衣。《論語?鄉(xiāng)黨》也有這樣的記載:“緇衣,羔裘;素衣,??裘;黃衣,狐裘。”因為裼的作用主要是增添文采,所以即使是貴族平時家居也可不加裼衣,《禮記?玉藻》:“不文飾也,不裼。裘之飾也,見美也?!本褪钦f,非正式場合可以不加文采,故不加裼。
2.裳 裙
《說文》無“裳”字,“裳”作“?!?,“常,下裙也。”在古代,“裳”就是“裙”,指下衣,是用幾幅布帛連接而成?!秲x禮?喪服》:“凡衰,外削幅;裳,內(nèi)削幅?!编嵭ⅲ骸胺采?,前三幅后四幅也。”這是說“裳”是由七幅布帛連接而成。劉熙《釋名?釋衣服》:“裙,群也,聯(lián)接群幅也。”魏晉以前,男女都穿裳裙,《詩?豳風(fēng)?七月》:“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薄抖Y記?曲禮下》:“大夫去國,逾竟,為壇位,鄉(xiāng)國而哭。素衣、素裳、素冠?!边@是說男子穿裳。唐李端《相和歌辭?襄陽曲》:“同居女伴正衣裳,中庭寒月白如霜。”這是說女子穿裳?!度龂?魏書?袁張涼國田王邴管傳》:“(管)寧常著皂帽、布襦?F、布裙,隨時單復(fù)?!薄稌x書?卷九十七》:“其男子通服長裙?!边@是說男子穿裙。《漢書?宣張二王杜郭吳承鄭趙列傳》:“時,司徒史鮑恢以事到東海,過候其家,而(王)良妻布裙曳柴,從田中歸?!薄犊兹笘|南飛》:“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這是說女子穿裙。
3.褲
“褲”是個后起形聲字,《說文》無“褲”字。古代“褲”寫作“?F”、“绔”?!墩f文》:“绔,脛衣也。”段注:“今所謂套褲也。左右各一,分衣兩脛?!薄夺屆?釋衣服》:“绔,跨也,兩股各跨別也?!边@說明形聲字“绔”中的聲符也兼表意義。從文獻(xiàn)記載和出土文物可以看出,上古的褲子和現(xiàn)在的不同,古代的褲子沒有襠,只有兩個褲筒,各自套在腿上,每個褲筒上端有繩帶,向上系在腰間。古代的褲子是和“深衣”相配而穿的,故無需擔(dān)心會露出襠部。正因為褲無襠,所以古代禮制規(guī)定,如果不是過河,不準(zhǔn)把外衣提起來。如《禮記?曲禮上》:“不涉不撅?!庇帧皠谖闾唬钗沐缴??!薄熬铩?、“褰裳”即撩起衣服。
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從文獻(xiàn)記載來看,古代的褲子似乎也有有腰有襠的。如《史記?趙世家》:“居無何,而(趙)朔婦免身,生男。屠岸賈聞之,索于宮中。夫人置兒绔中?!薄段簳?皇后列傳》:“時國有內(nèi)難,將害諸皇子,(平文皇)后匿(昭成)帝于绔中?!比绻f把一個孩子藏在一條褲腿里,似不現(xiàn)實。
從文獻(xiàn)記載來看,古代有褲子還是生活富裕的標(biāo)志,《后漢書?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在歌頌廉范治理成都提高百姓生活時說:“百姓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無襦今五?F?!薄侗碧脮n》卷一二九引《東觀記》:“(黃)香躬親勤苦,盡心供養(yǎng),冬無?F、被,而親極滋味?!?/p>
雖然有褲子,但質(zhì)地不同,也標(biāo)志著不同的身份、地位或貧富。古時的“紈”是織造精細(xì)的絹,質(zhì)地上乘,用紈制作的褲子則為有錢人所穿,于是后來便用“紈绔”指代富貴人家不務(wù)正業(yè)的子弟?!稘h書?敘傳》:“出與王、許子弟為群,在于綺襦紈绔之間,非其好也。”顏師古注:“紈,素也。綺,今細(xì)綾也。并貴戚子弟之服?!倍鸥Α斗钯涰f左丞丈二十二韻》:“紈绔不餓死,儒冠多誤身?!标懹巍稌鴩@》:“布衣儒生例骨立,紈绔市兒皆瓠肥?!?/p>
關(guān)鍵詞: 《四庫全書》提要稿 《漢書》 比對研究
自乾隆三十八年始修纂《四庫全書》以來,抄寫成形的《四庫全書》不僅分列七處館閣收藏,在此過程中還陸續(xù)編了《四庫全書薈要》,《武英殿聚珍版叢書》、《禁毀書目》等可與《四庫全書》相佐證的書目。不管書目收錄多寡,《四庫全書》在收錄各種書目的同時,也形成了每種書目自己獨有的提要,粗略分來,可分為四種類型:分纂提要、匯總提要、閣本提要和《總目》提要。分纂提要主要有分纂官各自撰寫的提要,匯總提要主指經(jīng)過整理的《初次進(jìn)呈書目》提要,閣本提要主要有文淵閣、文溯閣、文源閣、文津閣、文宗閣、文匯閣、文瀾閣七閣提要,經(jīng)歷英法聯(lián)軍、等戰(zhàn)事,現(xiàn)存完整者只有文淵閣、文溯閣、文津閣三閣書前提要,文瀾閣提要雖仍存在,但因經(jīng)收購和補(bǔ)抄,不復(fù)當(dāng)年模樣?!犊偰俊诽嵋饕姓惚尽⒌畋?、粵本三種。由于《總目》提要詳細(xì)介紹書目著者、書目內(nèi)容以及版本源流等各方面內(nèi)容,不免龐雜,故《簡明目錄》應(yīng)運而生,與《四庫全書》所收錄書目保持一致,但提要內(nèi)容則簡略許多,一目了然。本文圍繞邵晉涵分纂稿、《薈要提要》、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文溯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浙本《總目》、殿本《總目》以及《簡明目錄》八本提要,從中輯出關(guān)于《漢書》的單篇提要,匯總在一起,擬從《漢書》書名、卷數(shù)、內(nèi)容、班昭續(xù)《漢書》、評價這幾個方面給予具體分析。
【比對】
一、關(guān)于書名。
邵晉涵分纂稿、《薈要提要》、浙本《總目》、殿本《總目》、《簡明目錄》均作“《漢書》”[1][2][6][7][8]。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在文中作“《漢書》”[3],書口作“《前漢書》”[3],文溯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作“《前漢書》”[4][5]。由此見,書名存在《漢書》與《前漢書》之異,筆者以為,既可能是所參照版本不同所致,如下所述,也可能是為區(qū)別范曄所作《后漢書》,而將之前班固所作的《漢書》命為《前漢書》。說明:正文所征引邵晉涵分纂稿取自《四庫提要分纂稿》;《薈要提要》取自《四庫全書薈要總目提要》;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殿本《總目》、《簡明目錄》皆來自“九五”國家電子出版物重點工程的《文淵閣四庫全書》電子版;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取自《文津閣四庫全書提要匯編(史部)》;文溯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取自《金毓黻手定本文溯閣四庫全書提要》;浙本《總目》所用為中華書局1965年版《四庫全書總目》。以下所引《四庫全書》提要稿均出自以上八本,不再贅引。
二、關(guān)于卷數(shù)。
文溯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作“一百卷”,邵晉涵分纂稿、《薈要提要》、浙本《總目》、殿本《總目》、《簡明目錄》均作“一百二十卷”,聯(lián)系之前文溯閣、文津閣提要書名作“《前漢書》”,加之此處卷數(shù)不一,可能是所用版本不同所致。按:《漢書》,又名《前漢書》,包括紀(jì)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傳七十篇,共一百篇。至唐代,顏師古認(rèn)為《漢書》卷帙繁多,于是將篇幅較長者分為上、下卷或上、中、下卷,此次分類將《漢書》分成一百二十卷,共八十萬字,故后世所用版本可能是參照顏師古本而來,而文溯閣、文津閣書前提要所采納“一百卷”,可能是古本《漢書》。
三、關(guān)于內(nèi)容,從以下四方面來進(jìn)行簡要分析。
(1)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浙本《總目》、殿本《總目》內(nèi)容大致相同,然有兩字不同。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云:“之遴又引古本述云:‘淮陰毅毅,伏劍周章。’”其中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作“伏劍周章”,浙本、殿本《總目》寫作“仗劍周章”。查邵晉涵分纂稿,云:“之遴又引古本述云:‘淮陰毅毅,伏劍周章’?!备盼臏Y閣本參照邵晉涵分纂稿寫就?!锻ㄖ尽肪硪话偎氖涣袀鞯谖迨淖鳎骸肮疟臼鲈疲骸搓幰阋悖鼊χ苷隆?,與文淵閣本書前提要同;而《南史》卷五十列傳第四十、《諸史提要》卷十、《十七史商榷》卷七、《四庫全書總目》卷四十五史部一、《佩文韻府》御定卷三十四之五皆云:“古本述云:‘淮陰毅毅,仗劍周章?!盵10]文中《南史·劉之遴傳》出自《南史》,《南史》卷五十列傳第四十用為“仗劍周章”,筆者認(rèn)為,文中“淮陰”指“淮陰侯韓信”,“伏劍”為“以劍自刎”之意,“仗劍”為“持劍、執(zhí)劍”之意,“周章”為“周游、四處闖蕩”之意。若理解為“伏劍周章”,即韓信以劍自刎,則既與后面的“周章”一詞不搭,也與歷史上韓信被呂后及蕭何騙入長樂宮鐘室害死的史實不符,故此處當(dāng)以浙本、殿本《總目》所作“仗劍周章”為是。
(2)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浙本《總目》、殿本《總目》內(nèi)容與邵晉涵分纂稿內(nèi)容有許多相同之處,以下一段是內(nèi)容完全相同的,引之如下:
《南史﹒劉之遴傳》云:“鄱陽嗣王范得班固所撰《漢書》真本,獻(xiàn)東宮?;侍恿钪嗯c張纘、到溉、陸襄等參校異同,之遴錄其異狀數(shù)十事,以今考之則語皆謬妄,據(jù)之遴云:‘古本《漢書》稱永平十年五月二十日己酉郎班固上,而今本無上書年月日子。’……之遴又引古本述云:‘淮陰毅毅,伏劍周章(浙本、殿本)《總目》作“仗劍周章”),邦之杰子,實惟英彭,化為侯王,云起龍驤?!唤癖尽且溆袕堦套ⅲ顷趟娬呒词墙癖?,況《之遴傳》所云‘獻(xiàn)太子’者,謂昭明太子也?!段倪x》載《漢書述贊》云‘信惟餓隸,布實黥徒,越亦狗盜,芮尹江湖,云起龍驤,化為侯王’,與今本同,在昭明亦知之遴所謂‘古本’者不足信矣?!?/p>
按:邵晉涵分纂稿寫作時間當(dāng)前于后來的浙本《總目》與殿本《總目》,由此可推斷,浙本《總目》、殿本《總目》此段內(nèi)容當(dāng)是采用了邵晉涵所撰分纂稿。
(3)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浙本《總目》、殿本《總目》內(nèi)容與邵晉涵分纂稿內(nèi)容也有不相同之處。邵晉涵分纂稿云:“自魏王肅始撰偽經(jīng),至梁人于《漢書》復(fù)有偽古本,然心勞日拙,千載如見,究不可掩?!蔽臏Y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浙本《總目》、殿本《總目》云:“自漢張霸始撰偽經(jīng),至梁人于《漢書》復(fù)有偽撰古本。然一經(jīng)考證,紕繆顯然。”有關(guān)撰寫偽經(jīng)的年代,二者出現(xiàn)分歧,邵晉涵認(rèn)為“自魏王肅始撰偽經(jīng)”,蓋指王肅偽造《孔子家語》、《孔從子》二書,意在借世人“重古之風(fēng)”達(dá)到流傳個人作品的目的。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浙本、殿本《總目》認(rèn)為“自漢張霸始撰偽經(jīng)”,蓋指東漢成帝時張霸偽造《古文尚書》,后成帝使人用皇家所藏的孔壁《尚書》對看,錯訛頗多,故成帝將張霸投入獄中。從時間上看,文淵閣本書前提要、浙本、殿本《總目》所說“自漢張霸始撰偽經(jīng)”要先于邵晉涵所謂的“自魏王肅始撰偽經(jīng)”,而偽經(jīng)出現(xiàn)的年代究竟在何時,此處不好斷定,隨著出土文獻(xiàn)的增多,勢必對解決此類辨?zhèn)螁栴}能有所幫助。
(4)文溯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內(nèi)容相同,而文溯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完成于“乾隆四十七年四月”、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內(nèi)容完成于“乾隆四十九年八月”。在內(nèi)容相同情況下,當(dāng)是文津閣本參照文溯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而寫就。同時,文溯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內(nèi)容與薈要本提要有許多內(nèi)容大致相同,薈要本為:“顏師古因其叔游秦之《決疑》,更集眾說,為注地理音釋,精核無比。然歷年既久,不無脫誤。令以諸書互證,附列于后。宋人讀《漢書》,或至三十七校,今刻本庶無遺憾焉?!蔽乃蓍w本、文津閣本在“為注地理音釋,精核無比”后,多出“號為‘班史忠臣’”句,與前邵晉涵分纂稿中“顏師古注,唐人稱為‘班固忠臣’”類似,與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中“要其疏通證明,究不愧班固功臣之目”亦類似,而文溯閣、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完成時間在分纂稿、薈要本、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之后,故可能同時參考了分纂稿、薈要本、文淵閣本三本提要。
四、關(guān)于班昭續(xù)《漢書》。
除薈要本書前提要未有提及,其它各提要均有所體現(xiàn)。邵晉涵分纂稿云:“案,固自永平受詔修《漢書》,至建初中乃成,又《班昭傳》云‘八表并《天文志》未竟而卒,和帝詔昭就東觀藏書踵成之’?!蔽臏Y閣本書前提要云:“《漢書》一百二十卷,漢班固撰,其妺班昭續(xù)成之?!蔽乃蓍w、文津閣本書前提要云:“而《八表》并《天文志》未竟而卒,和帝詔其妹昭就東觀藏書踵成之?!贝伺c邵晉涵所云同。浙本、殿本《總目》云:“《漢書》一百二十卷(內(nèi)府刊本),漢班固撰,其妺班昭續(xù)成之。”幾與文淵閣本書前提要同。《簡明目錄》云:“《漢書》一百二十卷,漢班固撰,其妹昭續(xù)成之?!迸c文淵閣本書前提要同。從各提要所載班昭續(xù)《漢書》之事,描述幾乎相同,可見這一觀點當(dāng)為公論。
五、關(guān)于劉之遴的評價。
邵晉涵分纂稿評價之遴對《漢書》鑒評多謬妄,在舉多例表明的前提下,還加上作者自己的評價,此舉列其一:“之遴又云:‘今本《外戚》在《西域》后,古本次《帝紀(jì)》下。又今本《高五子》、《文三王》、《景十三王》、《孝武六子》、《宣元六王》雜在諸傳中,古本諸王悉次《外戚》下,在《陳項傳》上。’夫紀(jì)、表、志、傳之次序,固自言之,如之遴所述,則傳次于紀(jì),而表、志反在傳后,諸王既以代相承,宜總題曰‘諸王傳’,何以《敘傳》作《高五王傳》第八、《文三王傳》第十七、《景十三王傳》第二十三、《武五子傳》第三十三、《宣元六王傳》第五十耶。且《漢書》始改《史記》之《項羽本紀(jì)》、《陳勝世家》為列傳,自應(yīng)居列傳之首,豈得移在諸王之后?其述《外戚傳》第六十七、《元后傳》第六十八、《王莽傳》第六十九,明以王莽之勢成于元后,史家微意寓焉,若移《外戚傳》次于本紀(jì),是惡知史法哉。”可見邵晉涵本人對于之遴評鑒《漢書》的看法多是不茍同的,直接以“惡知史法哉”結(jié)句來強(qiáng)化對之遴話語的不認(rèn)可。《簡明目錄》亦評價云:“而《南史·劉之遴傳》別有《漢書》真本之說,顛倒其篇目,竄亂其字句,實為謬妄,故今所傳本悉不從之遴說焉?!迸c邵晉涵分纂稿表達(dá)意思相近。
六、關(guān)于顏師古的評價。
邵晉涵對顏師古“忠臣”稱號的中肯評價,既指出其注尚有不足之處,又指出顏注的成就:“顏師古注,唐人稱為班固忠臣,惜其祇聚諸家舊注而定其折衷,不能旁征載籍,以推廣其義,然后人致正《漢書》者俱不能出顏氏之范圍,則謂之‘忠臣’也亦宜?!薄端C要提要》云:“顏師古因其叔游秦之《決疑》,更集眾說,為注地理音釋,精核無比。”肯定顏師古注《漢書》地理音釋的功績。文淵閣本書前提要、浙本、殿本《總目》云:“《師古注》條理精密,實為獨到。然唐人多不用其說。……殆貴遠(yuǎn)賤近,自古而然歟。要其疏通證明,究不愧班固功臣之目。固不以一二字之出入,病其大體矣。”文淵閣本書前提要、浙本、殿本《總目》將唐人多不用顏師古《注》,解釋為“貴古賤近”,對顏師古注《漢書》總體上是持褒揚態(tài)度。
七、關(guān)于班固作《漢書》的評價。
邵晉涵對班固編《漢書》嚴(yán)謹(jǐn)作風(fēng)予以肯定:“漢制近古,固此書敘次縝密,故鄭康成、干寶引以注經(jīng),而經(jīng)師如服虔、韋昭皆為《漢書注》,蓋實有可輔經(jīng)而行者?!薄端C要提要》云:“固書因父彪舊業(yè),及劉向、劉歆、揚雄之所述,文贍事詳,昔儒悉研精焉。故為音義訓(xùn)注者,應(yīng)劭、服虔、如淳以下二十余家?!敝赋隽税喙叹幾稘h書》的諸多有利的背景,故而文贍事詳,引后世諸人為之音義訓(xùn)注。筆者以為,提及“固書因父彪舊業(yè),及劉向、劉歆、揚雄之所述”,當(dāng)指司馬遷撰寫《史記》之后,因時間跨度從皇帝至漢武帝止,故后來褚少孫、劉向、劉歆、揚雄等都相繼綴補(bǔ)時事,班彪為班固之父,其所作《后傳》數(shù)十篇也是續(xù)《史記》之作,故班固在前人及其父所作《后傳》的基礎(chǔ)上,編撰《漢書》。這在文溯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中有詳細(xì)體現(xiàn):“初其父徐令彪以司馬氏《史記》太初以后闕而不錄,故作后傳數(shù)十篇,固以所續(xù)未詳,乃采輯前記如劉向、劉歆、揚雄之所述以成是書。而《八表》并《天文志》未竟而卒,和帝詔其妹昭就東觀藏書踵成之?!蔽臏Y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浙本、殿本《總目》對固作書有受金之謗、竊據(jù)父書之謗、竊盜父名等語一一作出解釋,還班固以公允:“固作是書,有受金之謗,劉知幾《史通》尚述之。然《文心雕龍·史傳篇》曰‘征賄鬻筆之愆,公理辨之究矣’是無其事也。又有竊據(jù)父書之謗。然《韋賢》、《翟方進(jìn)》、《元后》三傳俱稱‘司徒掾班彪曰’?!额亷煿抛ⅰ钒l(fā)例,于《韋賢傳》曰:‘《漢書》諸贊皆固所為。其有叔皮先論述者,固亦顯以示后人。’而或者謂固竊盜父名,觀此可以免矣。是亦無其事也?!?/p>
在《四庫全書》各類提要稿中,分纂稿當(dāng)屬雛形,經(jīng)整理而成匯總稿,即《初次進(jìn)呈書目》,其次為七閣本提要、再由紀(jì)昀等總編纂官將之修改而編定為《總目》提要,最后又因《總目》提要繁瑣而出《簡明目錄》,經(jīng)歷之多,故而各提要的內(nèi)容呈現(xiàn)出不同的特色,有相沿襲者,也有中途撤銷、補(bǔ)充、改動者。僅從《漢書》諸提要來看,浙本《總目》與殿本《總目》內(nèi)容相同,而邵晉涵分纂稿、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浙本《總目》與殿本《總目》內(nèi)容大體相似,有些微處改動,按照時間順序來看,可看出諸本提要間確實存在一種沿襲關(guān)系。再觀《薈要提要》,所敘內(nèi)容雖與諸閣本、《總目》提要相似,然卻言簡意賅,無沿襲之處,故可推斷《薈要提要》編纂者應(yīng)無借鑒在其前所作的分纂稿,為獨立創(chuàng)作。文溯閣、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內(nèi)容相同,且文溯閣、文津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與薈要本提要有許多內(nèi)容大致相同,與邵晉涵分纂稿、文淵閣《四庫全書》書前提要也存在相似之處,概其可能同時參考了分纂稿、薈要本、文淵閣本三本提要,從這亦可窺諸提要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端膸烊珪分T提要論述《漢書》時多注重論據(jù),如對固作書有受金之謗、竊據(jù)父書之謗、竊盜父名等作出解釋,而引用《文心雕龍·史傳篇》、《韋賢》、《翟方進(jìn)》、《元后》等文來力證,做到了講究實事求是,無征不信,筆者以為這應(yīng)與清朝樸學(xué)昌興,注重考據(jù)有關(guān),彼時四庫館里館臣多宗“漢學(xué)”,如紀(jì)昀、戴震、姚鼐、邵晉涵等人,此種風(fēng)氣也多少影響到了編纂提要的文風(fēng)。以上僅就《漢書》提要一例大膽作出猜想,諸多說法尚有待比對更多的提要來例證,也說明將《四庫全書》各提要結(jié)合起來一并研究,無論于校勘學(xué)、歷史學(xué)研究,還是學(xué)術(shù)觀念、學(xué)術(shù)風(fēng)格之研究,都是大有可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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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東漢碑分布
山東境內(nèi)見于文獻(xiàn)著錄的漢碑共計77件,其分布東達(dá)平度、南至單縣、西到曹縣、北止歷城,遍及27個縣市。為漢代北海國、濟(jì)南國、齊國、瑯邪國、泰山國、東平國、任城國、濟(jì)陰郡所屬。
濟(jì)寧市共42件:《北海相景君銘》、《武斑碑》、《乙瑛碑》、《孔謙碑》、《孔君墓碑》、《禮器碑》、《孔子墓碑》、《鄭固碑》、《孔宙碑》、《衡方碑》、《史晨碑》、《孔彪碑》、《武榮碑》、《熹平殘碑》、《魯峻碑》、《鄭季宣殘碑》、《孔褒碑》、《竹葉碑》、《汝南周府君碑額》、《武氏墓群無字碑》、《陶洛殘碑》、《漢南殘碑》、《歸德橋碑》、《魯相謁孔廟殘碑》、《孔志碑》、《麟鳳碑》、《陽嘉殘碑》、《武開明碑》、《武梁碑》、《孔君德碑》、《嚴(yán)舉碑》、《度尚碑》、《孔扶碑》、《孔宏碑》、《長侯成碑》、《青山碑》、《孔翊碑》、《劉岱碑》、《禹廟殘碑》、《魏冉碑》、《孔翊碑》、《浚儀令衡立墓碑》。
菏澤市共13件:《行事渡君碑》、《張壽殘碑》、《楊叔恭碑》、《東平憲王碑》、《馬江碑》、《伯成碑》、《李剛碑》、《薛季像碑》、《班孟堅碑》、《故繹幕令匡碑》、《劉曜殘碑》、《丁昭儀墓碑》、《子賤頌德碑》。
濰坊市共九件:《王章碑》、《魏元丕碑》、《童子逢盛碑》、《孫根碑》、《鄭玄碑》、《孫嵩兄弟二碑》、《孫嵩碑》、《朱博殘碑》。
棗莊市共四件:《伯興妻殘碑》、《倉頡庚午等字殘碑》、《永元殘碑》、《漢郡太守殘碑》。
臨沂市共二件:《孝禹碑》、《陳德碑》。
淄博市共二件:《梧臺里石社碑額》、《蘭臺令史等字殘碑》。
濟(jì)南市共二件:《劉衡碑》、《伏生墓碑》。
青島市共一件:《王舍人碑》。
泰安市共一件:《張遷碑》。
原址不詳者一件:《王政碑》。
從以上材料可以看出,濟(jì)寧地區(qū)石碑最多,其次為菏澤、濰坊兩地,棗莊、臨沂、淄博、濟(jì)南、青島、泰安碑目較少。石碑以濟(jì)寧為中心,主要集中于山東西南部。此區(qū)是漢代魯國的中心地帶,今濟(jì)寧是孔孟儒學(xué)的發(fā)源地,自古禮儀制度完善,文化教育發(fā)達(dá)。在傳統(tǒng)儒學(xué)文化滋養(yǎng)下,本地為漢王朝培養(yǎng)了大量高級官吏及經(jīng)學(xué)大師,其下門生故吏盈千累萬。在漢代崇尚儒學(xué)、敬重品行、奉行厚葬的時風(fēng)下,大量達(dá)官、顯貴、地主為自己建造豪華陵墓、增制石碑。列位門生故吏也競相樹置石碑,標(biāo)榜其派,故使本區(qū)碑目林立。
兩漢時,青州、兗州、豫州刺史部是我國重要的冶鐵中心,發(fā)達(dá)的冶鐵業(yè)促進(jìn)了本區(qū)石刻工具的制作與完善。從先秦的石刻符號到秦始皇東巡泰山、銘刻碣石,發(fā)展至東漢,境內(nèi)工匠已能嫻熟掌握各種鐫刻工藝,為該區(qū)石碑制作提供了堅實的技術(shù)保證,使其形制類型豐富多樣、制作精熟完善。
二、山東漢碑形制
漢代山東石碑形制多樣,圓首類、圭首類、方首類一應(yīng)俱全,其形制演變可窺見全國石碑脈絡(luò)傳承,各地石碑形制均可見于此地。
西漢河平三年《孝禹碑》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刻字碑,其碑首圓首,高132厘米、上寬32厘米、下寬46厘米、厚26厘米,碑寬不到體厚的兩倍,呈面窄體厚的石碣狀。碑首陰線屋檐式平行豎紋,下刻鳳鳥昂首相對。碑文書寫隸書十五字,字體平正,線條厚重平直,古樸渾厚。該碑形制與功用初見東漢碑制,但形制不甚規(guī)整、刻劃粗糲,為石碑的雛形。
桓帝之前,山東石碑以圭首類為主。《北海相景君碑》造型規(guī)整、圖案精致、制作水平遠(yuǎn)超同期其他石碑類型。東漢山東圭首類碑體渾厚寬博,高度160~283厘米,碑寬79~170厘米,高寬比例平均為2.4∶1。個別石碑高度不足寬度的兩倍,更為寬碩,如《武氏墓群無字碑》,碑文書寫古茂拙樸。早期《北海相景君碑》結(jié)體自然生動、刻畫隨意放松,晚期《武榮碑》、《魯峻碑》等,書體扁平、筆畫粗細(xì)有致、波挑分明。
桓靈時期,圓首碑?dāng)?shù)量居多,圓首暈紋為漢代石碑形制之標(biāo)志。該類碑首鑿刻三道弧形凹槽,遞層排列,偏居一側(cè),寬度約計十厘米,醒目突出。據(jù)現(xiàn)存該類石碑統(tǒng)計,暈紋皆為三道,這種碑首以“三”構(gòu)圖的現(xiàn)象,是石碑制作的偶然巧合?還是其中另有玄機(jī)?洪適在其《隸釋》一文中,對《老子銘》有這樣的記錄:“以老子離合于混沌之氣,與三光為始終。觀天作讖,升降斗星。隨日九變,與時消息。規(guī)矩三光,四靈在旁。存想丹田,大一紫房?!边@里的“規(guī)矩三光,四靈在旁”不正與碑首暈紋三道,碑面雕飾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石碑布局結(jié)構(gòu)相吻合嗎?《道德經(jīng)》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fù)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薄饵S帝內(nèi)經(jīng)太素?
知針石》又云:“萬物負(fù)陰抱陽,沖氣以為和,萬物盡以三氣而生?!笨梢姡@種“三”即是代表天地陰、陽、和的三氣。對于“暈”,《說文解字》釋曰:“暈,日月氣也?!惫蚀藭灱y便是日陽、月陰、中和三氣的一種抽象表現(xiàn)。而位于暈紋下方的碑穿則很容易使我們聯(lián)想到它是產(chǎn)生三氣的日月,這樣圓首暈紋碑便呈現(xiàn)出“氣在外越嶂也,日月俱然”的景象。山東《孔謙碑》、《孔宙碑》、《孔彪碑》、《孔褒碑》、《歸德橋碑》等均屬此類。然而,歷代學(xué)者多將暈紋視為古代下棺引遺留的痕跡?!墩Z石》卷三引王芑孫《碑版廣例》曰:“漢碑穿外有暈,其暈繚繞?;蚣醋源┲谐觯騽e從穿外起,尚存古制引之意?!睗h代董仲舒的“天人感應(yīng)”思想理念貫穿于漢代社會生活各處,形成了“象天地”的宇宙認(rèn)識?!稘h書?禮樂志二》云:“人函天地陰陽之氣,有喜怒哀樂之情,天稟其性而不能節(jié)也,圣人能為之節(jié)而未能絕也,故象天地而制禮樂,所以通神明、立人倫、正情性、節(jié)萬事也?!边@種理念被廣泛地運用于建筑、雕塑等各種造型器物中,班固《兩都賦》云:“其宮室也,體象乎天地,經(jīng)緯乎陰陽,據(jù)坤靈之正位,放太紫之圓方?!崩钯t注:“圓象天,方象地?!惫试诖藵夂竦摹疤烊讼鄳?yīng)”的環(huán)境中,我們僅從實用的角度去解釋“暈”,不免牽強(qiáng)。并且,至于漢碑穿制是否具有下棺之用,多數(shù)學(xué)者也提出了質(zhì)疑或否定的意見。
靈帝時期,山東圓首碑碑首出現(xiàn)蟠龍圖案,率先打破石碑古樸簡純的形制特點,為其注入了生動的藝術(shù)活力。《衡方碑》碑首頂梁盤疊七段獸身,無首無鱗,與后期碑首蟠龍圖案相近。光和年間《王舍人碑》碑首殘毀,但仍可辨青龍身盤疊趺于碑首頂梁。此碑座為龜趺狀,體態(tài)扁平,結(jié)構(gòu)簡單,是已知所見最早龜趺實物。張遷碑碑首雙鳳戲珠、碑側(cè)龍虎盤纏升至碑首頂端,刻畫精細(xì),構(gòu)圖別致,為漢碑中的精品。圓首蟠龍類碑文書寫藝術(shù)氣息濃郁,結(jié)體自由隨意,筆畫變化生動,別具情趣?!稄堖w碑》“其書不能工,而典雅饒古意,終非永嘉以后所可及也”,《衡方碑》“此碑書體寬綽而潤,密處不甚留隙地,似開后來顏真卿正書之漸,勢在景君銘、鄭固之間”。
漢代方首碑鮮見,山東僅有四件。《鳳碑》碑首高大,約占整碑的三分之二,其上減地陽刻一只展翅欲翔鳳鳥,身上陰線刻裝飾花紋,較為精致。《乙瑛碑》、《禮器碑》、《史晨碑石碑》密布碑文,碑面很少裝飾,《乙瑛碑》碑側(cè)陰線刻波狀蛇紋,身軀穿梭于卷云圖紋內(nèi)。以上各碑書寫采用隸書,均為漢隸名品,淳古典雅。無論是“橫翔捷出,開后來雋利一門,然肅穆之氣自在”的乙瑛碑,還是“瘦勁如鐵,變化若龍;一字一奇,不可端倪”的禮器碑,亦或是“肅括宏深,沈古遒厚,結(jié)構(gòu)與意度皆備,洵為廟堂之品,八分正宗”的史晨碑,它們都各領(lǐng),別具一格。
三、山東漢碑特點
石碑作為文化產(chǎn)物,它是一個社會政治、經(jīng)濟(jì)在觀念形態(tài)上的反映。每一種形制、裝飾及碑文書法均記錄著社會更迭的歷史,訴說著時代的精神動力,蘊(yùn)含著深刻的文化內(nèi)涵。同樣,每件石碑也因其所處的時代、地域差異,表現(xiàn)出明顯的時空特點。素有“通魚鹽之利,而人物輻輳”的山東位于中國東部沿海、黃河下游地帶,境內(nèi)河泊眾多,群山連綿,土地肥沃,經(jīng)濟(jì)發(fā)達(dá)。它是孔孟儒學(xué)的發(fā)祥地,歷史文化悠久,境內(nèi)石碑具有鮮明的齊魯文化地域特點。
山東作為齊魯之邦,孔孟儒學(xué)誕生于此。在漢代“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的環(huán)境下,該地儒文化極為興盛,據(jù)《漢書?儒林傳》記錄:“漢興,言《易》自淄川田生;言《書》自濟(jì)南伏生;言《詩》,于魯則申培公,于齊則轅固生,燕則韓太傅;言《禮》則魯高堂生;言《春秋》,于齊則胡母生,于趙則董仲舒?!薄逗鬂h書?儒林列傳》亦云:“光武中興……立五經(jīng)博士,各以家法教授?!兑住酚惺?、孟、梁丘、京氏,《尚書》歐陽、大小夏侯,《詩》齊、魯、韓,《禮》大小戴,《春秋》嚴(yán)、顏。凡十四博士。”以上田何、伏生、申培、轅固生、高堂生、胡母生、孟喜、梁丘賀、京房、歐陽生、夏侯建、夏侯勝、嚴(yán)彭祖、顏安樂,為今山東人,均是漢代著名的經(jīng)學(xué)大師。而在儒學(xué)經(jīng)典著作中,《孝經(jīng)》被視為漢代重要的典章誦本,以至形成“漢制使天下誦孝經(jīng)”的盛況。在此影響下,兩漢形成獨特的以孝治天下的政治策略?!靶ⅰ背蔀槠范ㄊ廊说滦械臉?biāo)準(zhǔn),也成為遴選官吏的主要方法。山東《孔宙碑》、《張壽殘碑》、《衡方碑》、《孔彪碑》、《魯峻碑》、《武榮碑》等碑文中皆錄有碑主人“舉孝廉”的內(nèi)容,這一方面彰顯了墓主人孝德品行,另一方面見證了漢代舉孝廉的選官制度。
在漢代遵從“以孝治天下”的時局下,“舉孝廉”使人們更加感觸到“孝”對命運的重要性,故而各種體現(xiàn)個人孝悌品行的禮儀民俗備受關(guān)注,其中“厚葬”成為孝德的重要表現(xiàn),《鹽鐵論》錄有:“生不能致其愛敬,死以奢侈相高,雖無哀戚之心,而厚葬重幣者,則稱以為孝,顯名立于世,光榮著于俗。故黎民相慕效,至于發(fā)屋賣業(yè)”。在此“以厚葬為德,薄終為鄙”的時風(fēng)下,逝者的裝殮、喪葬儀式、陵墓?fàn)I建都十分講究奢僭,各種墓碑及墓上祠堂功德碑勃然興起。據(jù)現(xiàn)有資料顯示,該區(qū)功德碑15件,墓碑42件,有11件墓碑集中于曲阜孔林,現(xiàn)存《孔謙碑》、《孔君墓碑》、《韓敕修孔子墓碑》、《孔宙碑》、《孔彪碑》、《孔褒碑》、《汝南周府君碑額》等已移至曲阜漢魏晉碑刻陳列館??琢质强资霞易宓膶S媚沟兀瑸槲覈甏罹?、規(guī)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氏族墓葬群。豐富的孔氏墓碑是漢代濟(jì)寧中心區(qū)石碑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們保存完整、數(shù)量眾多、形制規(guī)整,是研究漢代石碑形制的最佳標(biāo)本。在厚葬的影響下,境內(nèi)墓碑并非孤立于墳冢前,部分墓冢前配置祠堂、石闕、石碑、石獸等石刻組件,它們形成一套完整的漢代墓上石刻體系,為古代陵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現(xiàn)今濟(jì)寧嘉祥武氏祠、金鄉(xiāng)魯峻祠仍保存完整。曲阜孔廟的紀(jì)事碑―《禮器碑》、《乙瑛碑》、《史晨碑》等碑文多與祭孔有關(guān),《乙瑛碑》是吳雄、趙戒上書請為孔廟增置執(zhí)掌禮器廟祀官吏;《禮器碑》贊揚韓敕修飾孔廟和制作禮器等事;《史晨碑》敘述了史晨饗孔子廟的盛況,可見漢代本區(qū)祭祀制度的興盛與發(fā)達(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