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訓練與表演中想象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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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舞蹈是一門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抽象藝術，想象在舞蹈訓練與表演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文章概述了想象的概念及促成機制，將舞蹈訓練與表演中的想象分為心理空間想象及動作空間想象。以具體實例論述想象在其中的運用，最后提出舞者應積累生活表象，提高文學素養(yǎng)，以豐富記憶表象，從而更好地服務于舞蹈訓練與舞蹈表演。
【關鍵詞】舞蹈訓練；舞蹈表演；想象
舞蹈表演藝術是人類高層次精神活動的產物，富于想象和創(chuàng)造力。如今，舞蹈演員不斷拓寬生理結構對肢體能動性的限制，新穎的高難度舞蹈技術技巧樣式層出不窮。然而，舞蹈并非一門純技術的表演，它肩負著傳達人類情感生活的藝術使命，若非如此，舞蹈便與體操、雜技等無異了。因此，創(chuàng)造性精神生活的源泉———想象應在舞蹈訓練與表演中被加以重視，成為當今舞蹈藝術發(fā)展的助推器。
1.想象的概念及促成機制
1.1想象的概念
想象是一種特殊的思維模式，是人在頭腦里對已儲存表象進行加工改造形成新形象的心理過程。關于想象一詞的出現(xiàn)，胡經之先生考證：“最早提出‘想象’一詞的是亞里士多德，他在《心靈論》中說：‘想象和判斷是不同的思維方式，想象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叔本華認為“想象是在動物腦中發(fā)生的非常復雜的生理現(xiàn)象，其結果是意識在腦海中形成了一幅圖畫或者影像”。想象是自由的，是可以在腦海中“觀看”圖畫或影像的心理過程。心理學上一般認為想象是指人們在記憶表象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新形象的心理活動，包括聯(lián)想和幻想兩個方面。聯(lián)想即根據(jù)一定表象進行的再造想象，如胡巖編導的舞蹈作品《孔乙己》就是對魯迅先生第二篇白話小說《孔乙己》的再造想象，是基于文學作品形象的再造；幻想即具有新穎性、獨特性的創(chuàng)造想象，如楊麗萍創(chuàng)作的《雀之靈》，就是對孔雀這一原型進行的加工改造，從而創(chuàng)作出了全新的舞臺藝術形象，是基于孔雀這一動物的創(chuàng)造。在想象過程中創(chuàng)造出新形象的心理過程，在現(xiàn)代心理學和藝術心理學中就叫想象表象，在現(xiàn)代美學、藝術學和舞蹈學中就叫意象或舞蹈意象。
1.2想象的促成機制
在英文單詞“imagination（想象）”中，包含“image（影象、模樣）”，可見，客觀物與想象物之間不無關聯(lián)，大腦將知覺、情緒、表象等因素有機地聯(lián)系到一起，并為想象提供可能。想象的基本步驟大體可以分為兩部分：首先是誘發(fā)或喚起無意識，其次是整合意識自我與喚起的無意識內容，整合的過程又分內在心理和外在生活與社會。舞蹈訓練與表演中的想象，重點不是停留在想象的過程，而是呈現(xiàn)，并主動參與無意識的發(fā)展，不斷地、主動地回溯著無意識的原始意象。通過一段文字、一個畫面或一個印象等激發(fā)意象的產生，主動對意象進行整合，完成自己的想象。想象的過程是自我認知、自我意識，構建內心世界的一種觀看方式。
2.舞蹈訓練與表演中的心理空間想象
黑格爾認為，“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xiàn)”，一位藝術家“最杰出的藝術本領”就是想象。由于想象是一種心理活動，是感官無法觸及，肉眼無法觀見的，那么語言的引導、表象的啟發(fā)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2.1教師（編導）
言語啟發(fā)下的心理空間想象舞蹈藝術教與學的過程，一般而言，是由教師的語言文本到舞者的想象表象再到舞者的肢體呈現(xiàn)的過程。并非同自然科學一般，擁有絕對理性的“正確”與“推導公式”，而是經由大腦將知覺、情緒、表象等因素有機地聯(lián)系到一起，用肢體呈現(xiàn)想象表象的過程，具有一定的感性與創(chuàng)造性因素。在這個過程中，教師的言語啟發(fā)對舞者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在舞蹈表演中，動作方向、力度、表情等要求是基礎，但若在教學中僅干癟地描述動作方向、力度、表情，舞者的肢體動作也將缺乏表現(xiàn)力。如在蒙古族舞蹈中，往往需要體現(xiàn)草原的遼闊。教師可以在有限的教室中，用言語描繪草原的寬廣，激發(fā)舞者對草原的想象，在腦海中形成草原的意象，從而幫助舞者在肢體展現(xiàn)時賦予動作情感與生命力，進而更好地塑造角色、詮釋作品。
2.2運動表象訓練中的心理空間想象
運動表象的訓練是在暗示語的指導下，在頭腦中反復想象某種舞蹈動作或表演情境，從而提高動作技能和情緒控制力的方法。舞蹈表演藝術與文學、美術、建筑等其他藝術最大的不同即舞蹈表演藝術所使用的物質材料是人體本身。不同于紙、筆、建材等物質材料，人是有生命的有機體，會疲勞，會受傷，同樣，在高難度技術技巧的學習中，掌握正確的方法比長時間的盲目練習更為高效。因此，利用人獨特的心理想象機制，幫助舞者安全、高效地完成舞蹈訓練至關重要。在實操訓練前，舞者可先行在腦海中回憶重要的發(fā)力點、運動軌跡等細節(jié)，在腦海中先形成完整的技術技巧運動表象，從而幫助完成實際操作中的技術整合。既節(jié)省實操訓練中體力的消耗，又降低了因錯誤發(fā)力及準備不充分所造成的不必要損傷。同樣，在登臺前，舞者也可先行想象舞臺表演的畫面，在想象中的舞臺上演出一遍，從而有助于緩解壓力，更加游刃有余地呈現(xiàn)舞蹈作品。
2.3形象塑造中的心理空間想象
舞蹈形象的塑造是舞蹈作品的核心要素，同樣的作品，不同演員的詮釋不盡相同。完整的舞蹈形象理應富于美感并飽含主題情思，絕非單純停留在動作是否到位、技術技巧是否高超的層面。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晚年時期發(fā)明的“形體—心理動作法”，就是讓演員能調動下意識進行表演。筆者認為，這一理念亦是通過大腦整合知覺、情緒等一系列心理因素，進行的心理空間想象。2009年，華霄一、畢然兩位北京舞蹈學院附中的學生都以佟睿睿編導的中國古典舞女子獨舞劇目《羅敷行》作為參賽劇目，參加了第九屆全國桃李杯舞蹈比賽，且都獲得了各自組別的一等獎。兩支舞蹈的個別動作有所差異，但整體一致，從技術技巧來看，華霄一略勝一籌，但從整體的形象塑造來看，華霄一所詮釋的羅敷更顯得大家閨秀、成熟穩(wěn)重，反觀畢然，則比較小家碧玉，活潑可愛。二人年紀有一些差距，生活經驗也有所區(qū)別，因此對角色的理解、對人物形象的心理空間想象也定會有所區(qū)別。事實上，并非每個舞者都有與作品中角色相類似的經歷，個中內涵只能通過對角色的理解，在生活經驗的基礎上通過舞者的想象進行演繹，從而構成完整而有意義的藝術形象，塑造出更鮮活靈動的角色。
3.舞蹈訓練與表演中的動作空間想象
舞蹈是以肢體動作為語言，表達情思的藝術，舞者肢體技術的水平一定程度上決定著舞蹈藝術水平的高低。想象能夠為舞蹈帶來多樣性、豐富性、創(chuàng)新性的肢體動作。誠然，舞蹈動作絕不會出現(xiàn)在日常生活的實際用處當中，但舞蹈家們、舞蹈編導們將抽象的人類情感、所謂的風格性借由人體這一客觀物質媒介，通過鮮明的舞蹈動作形式呈現(xiàn)出來，這一轉換過程就是動作空間想象。無論是民間舞的風格性動作開發(fā)，還是舞蹈作品中的意象營造、人物角色塑造，都需要對大量與其相關的文化背景、文學作品、風土人情等原始意象積累。當這些原始意象成為無意識內容，能夠作為記憶表象被隨時喚起時，內在心理便能夠更為流暢地進行想象的整合，最終將想象的結果用舞蹈動作呈現(xiàn)。
3.1民間舞風格性動作空間想象
立足于不同民族自身的特點，選取不同的原型表象，在動作空間發(fā)揮想象，才形成了如今各民族獨特的舞蹈風格。東北秧歌以東北人淳樸而豪放、熱情而質樸的性格為核心，以民間高蹺文化為背景，緊扣穩(wěn)中浪、浪中艮、艮中翹的風格特點，“在動作層面講求抬腳快、落腳實、屈伸大，上身隨之擺動和扭動”。在使用動作詮釋動律時，采用膝部有規(guī)律的頓挫、換腳時對重心的把握詮釋“穩(wěn)”；以上身的上下動律、前后動律、八字圓動律以及步伐、重心移動中形成的動態(tài)弧線詮釋“浪”；以步伐的快出慢落詮釋“艮”。正是基于東北人民獨特的性格特點，抓取了核心的動律特色，通過想象豐富了東北秧歌的主題動作。蒙古族本無“舞蹈”這個詞匯，由于賈作光在發(fā)展蒙古族舞蹈方面所做的貢獻，正式添加了“布吉格”（蒙語：舞蹈）這個民族詞匯?？梢哉f，蒙古族舞蹈的從無到有就是賈作光對蒙古族民間的、宗教性舞蹈進行了深層次的動作空間想象，從而創(chuàng)作并規(guī)范了蒙古族手、掌、肩、臂、步伐等動作和一系列訓練綱目，尤其是以鴻雁為動作原型的手臂動作，成為流傳于全國的蒙古族舞蹈語匯。反觀今天的蒙族舞蹈創(chuàng)作，從《奔騰》到《草原漢子》再到《在那遙遠的地方》，此類劇目將蒙古族的颯爽英姿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但在動作層面卻并未出現(xiàn)大量雷同。這說明民間舞的發(fā)展在基于有限的民族風格特點的同時，以原始舞蹈綱目為原型，卻并未局限于其中。舞者們需不斷尋找新的視角，在動作空間再想象和再創(chuàng)造，從而創(chuàng)造出更加豐富多彩又各具特點的民間舞蹈。
3.2意象營造中的動作空間想象
舞蹈是抽象的藝術，審美對象是“物”（舞蹈演員本身），也是“象”（舞蹈作品營造的意象）。在舞蹈作品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通常是在編導的腦海中先形成一個意象（抽象概念），再通過具體的舞蹈動作一步步外化呈現(xiàn)。這一將抽象理念轉化為客觀藝術形式的過程就是意象營造中的動作空間想象。雖然在欣賞舞蹈時，首先看到的是舞蹈演員的人體、服裝、道具、肌肉力等，但一個舞蹈作品在最終呈現(xiàn)時，觀眾注意到越少現(xiàn)實物，越多的“象外之意”，就愈發(fā)證明著舞蹈的完美。在古典舞作品《黃河》中，并非讓舞者通過舞蹈動作來扮演黃河，而是通過古典舞語匯中的云手、云間轉腰、翻身等技術技巧表現(xiàn)波濤洶涌的場面，體現(xiàn)黃河這一精神符號表現(xiàn)中華民族自強不息、頑強奮斗的精神。古典舞作品《愛蓮說》取材于周敦頤的《愛蓮說》，該作品用流暢、收放自如的舞蹈動作表現(xiàn)了“中通外直，不曼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直，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詩意化意象，整體舞蹈動作溫婉流暢，用一種虛幻的力對蓮花進行靜態(tài)、動態(tài)化的動作模擬，非“扮花”，卻已超脫了蓮花之“形”，體現(xiàn)了蓮花的清新脫俗之美。舞蹈創(chuàng)作者需要借由想象，使用動作外化呈現(xiàn)內心的意象；觀眾在欣賞作品時只有通過想象，才能夠看到除舞者這個客觀實在物（四處奔跑的人、扭動的身體等）以外，舞者肢體動作所營造的意象。
3.3人物形象塑造中的動作空間想象
舞蹈表演區(qū)別于戲劇表演，生活中的特征動作無法直接轉化到舞蹈表演中使用，而需要將生活動作進行高度典型化、節(jié)奏化、造型化的藝術加工，在動作空間進行想象，以豐富人物形象的舞蹈動作語匯。這就需要舞蹈演員善于捕捉生活中人物形象的動作特點，擴大大腦中的記憶表象，為人物形象塑造時所需要的典型化、節(jié)奏化、造型化的動作空間想象奠定基礎。舞蹈作品《兒行千里母擔憂》，塑造了一位掛念遠行兒子的母親形象。在起承轉合中，母親回憶起懷胎十月的景象，演員通過對現(xiàn)實中懷胎動作、懷抱嬰兒等動作的模擬，加以節(jié)奏處理，展現(xiàn)了為人母的溫情，成功塑造了母親這一形象。舞蹈作品《八女投江中》，七位舞蹈演員抓住了一位下腰后仰的舞蹈演員的腿，以群像造型的形式模擬了摔下懸崖的險情，體現(xiàn)了革命斗爭中不畏懼艱險的女性形象。可見，舞者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時并非對生活動作的直接搬運，而是以此為原型，通過合理的動作空間想象增加角色魅力。
4.如何提高舞者想象力
在想象物的直觀感受中發(fā)揮基礎性作用的是表象，而想象又是舞蹈藝術不可或缺的。因此，日常生活中對表象的積累十分重要，綜合知識是想象的內在素質。
4.1積累生活表象
在亞里士多德看來，想象的產生是因為外在事物的激發(fā)，它根植于人類的生活經驗，是人類記憶的一種表現(xiàn)。黑格爾也說，想象的開展“首先是掌握現(xiàn)實及其形象的資稟和敏感，這種資稟和敏感通過常在注意的聽覺和視覺，把現(xiàn)實世界的豐富多彩的圖形印入心靈里”。他還說，“想象要靠牢固的記憶力”。若要通過舞蹈表現(xiàn)現(xiàn)實生活，傳達人類情感，勢必需要經常注意生活表象的積累，觀察和研究各種動的規(guī)律和動的藝術形式。當動的表象激起我們的情感，在精神上產生一種相應的想象時，我們就可以通過身體這一媒介，將這一抽象情感生成為舞蹈動作，繼而形成動作素材的積累。故當我們帶著思考深入生活，并觀察、體驗生活，善于積累生活中的表象，又帶著記憶表象回歸到舞蹈當中去時，生活中的表象積累將會為想象助力。
4.2增強文學素養(yǎng)
吳曉邦先生曾說，舞蹈者有時必須通過文學作品的思路和豐富的想象，才能從生活基礎上激發(fā)靈感，創(chuàng)造想象。在文化自信的大背景下，越來越多的舞蹈作品創(chuàng)作取材于經典文學或藝術作品，例如中國經典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白毛女》分別改編自同名電影與同名歌?。粌?yōu)秀民族舞劇《杜甫》《孔子》等創(chuàng)作靈感源自偉大文人的生平故事與成就；基于經典音樂作品《黃河》又衍生出了一系列的古典舞、民間舞、國標舞的舞蹈作品。諸如此類的經典改編不勝枚舉，文學作品、繪畫、雕塑、詩歌、音樂等藝術作品都是極佳的舞蹈創(chuàng)作與表演的靈感來源。強大的文學素養(yǎng)有助于舞者理解角色背后的故事，幫助舞者樹立更為廣闊的世界觀，能夠以更廣闊的視角去審視、考量和理解世界，從而在角色塑造時為角色注入“血與肉”，使角色的性格、特征、情感躍然紙上。
5.結語
舞蹈表演作為一門藝術門類，訓練過程及最終的舞臺呈現(xiàn)皆離不開想象。舞蹈作品從醞釀到誕生，想象貫穿其中。若舞者能夠積極地積累生活素材，大量閱讀以增強文學素養(yǎng)并能夠自如地運用記憶表象進行想象加工，為舞蹈訓練及表演服務，于舞者的藝術生涯而言定是大有裨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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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戴伊凡 單位:上海師范大學音樂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