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的審美特質與美育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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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的普及使利用碎片化時間在移動過程中的文學接受成為一種常態(tài)，網絡文學比起傳統(tǒng)文學，接觸頻率明顯提升，文學比以往更低門檻地介入了人們的生活。然而對“網絡文學”概念的界定卻始終比較模糊，關鍵在于如何看待其中的“網絡”二字，如果只是將其理解為一種文學作品和傳播平臺的話，可能就不免顯得狹隘了。寧財神們的作品即便被搬上了電視熒屏，也仍會被醒目地標注為“網絡文學”。那么，可不可以從過程的角度，將“網絡文學”定義為一種網絡行為呢？它既包括網絡使用者（尤其是文學愛好者）借助網絡手段向網絡使用者（包括其自身）提供文學形式網絡產品的多元、交互、開放的網絡行為，也包括網絡使用者以網絡文學及其衍生產品為審美對象，以精神愉悅和藝術享受為價值取向的審美過程。網絡文學這一行為過程體現(xiàn)了網絡使用者與社會的關系，無論網絡世界怎么虛幻，無論網民朋友是否實名，歸根結底，終歸是個人與社會產生了某種聯(lián)系，以文學產品的形式反映現(xiàn)實又作用于現(xiàn)實，表達情感又獲取情感，達到理智與情感、主觀與客觀相統(tǒng)一，既充滿著能動的創(chuàng)造性，也滲透著積極的審美情感。

一、網絡文學的審美特質

1．技術適配的互動文本傳播

技術是網絡文學產生和發(fā)展的前提條件。計算機從無到有，網絡從無到有，給世界帶來了巨大的變化，而網絡文學僅是這變化中的冰山一角。家用計算機和高速互聯(lián)網的迅速普及、移動電子產品急速更新?lián)Q代、第三代甚至第四代移動通信網絡實現(xiàn)全覆蓋、應用軟件不斷推陳出新、電子閱讀器得到推廣等，這些都為網絡文學的迅猛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契機。一方面，文學網站大量出現(xiàn)，人類已有的文學作品被電子化上傳，形成各類文庫，通過電腦、手機、電子閱讀器等就可以輕松進入文學的信息海洋。另一方面，海量的網絡產生，作者選擇網絡作為低門檻的推介途徑，持續(xù)更新作品，以求在網絡原創(chuàng)文學領域獲取一席之地，甚至還可以通過移動通信網絡，利用便攜電腦、智能手機等隨時隨地和獲取文字、段落，即所謂的“微文學”。這其中有些可以視為傳統(tǒng)文學在數(shù)字時代的生存形態(tài)，而另一些則無非是套著“文學”外衣的網絡傳播“文本”罷了。在網絡技術發(fā)展較早的歐美國家，網絡文學的成長與網絡技術的成熟完善息息相關，而在日韓等亞洲國家，用戶打開手機瀏覽輕小說、動漫小說更是成為一種潮流。中國的網民朋友也早已不滿足于上BBS灌水、留爪印，時代為他們開辟了新的戰(zhàn)場。時尚的朋友們?yōu)g覽KINDLE推送的圖書，再忙也要偷閑用IPHONE編織一下“圍脖”，發(fā)短信已經“OUT”了，必須得“微信”。正如發(fā)表在報刊上的信息適配于印刷技術，精彩的廣播電視節(jié)目適配于光電傳輸，網絡文學產品也必然要適配于網絡技術，而網絡技術的不斷發(fā)展也給網絡文學的傳播途徑和表現(xiàn)形式帶來了更多的可能性。網絡文學作為一種網絡傳播行為，具有網絡傳播互動多元的特性。2001年4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風中玫瑰》，就是一部直接從BBS上誕生的網絡小說，是廣大網民“跟帖”“接龍”共同創(chuàng)作的互動小說。新浪第三屆原創(chuàng)文學大獎賽“最佳博客短篇獎”《歐珠的遠方》的作者徐東，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經常將自己的寫作心理、進度，以及關于作品的設想貼在博客上與讀者分享，融入網友的建議與點評而成就了這篇作品。自媒體的出現(xiàn)更是讓網絡文學成為了一種獨特而自由的傳播文本，每個網絡行為發(fā)生者都可以成為傳播的中心，傳送一切也接受一切，過程開放，結局不定。

2．后現(xiàn)代的文字游戲體驗

后現(xiàn)代主義是一場發(fā)生于歐美上世紀60年代，并在70年代和80年代流行于西方的藝術、社會文化與哲學思潮。根據(jù)杰姆遜（FredricJameson）教授在《后現(xiàn)代主義與文化理論》一書中的論述，后現(xiàn)代主義文藝的基本審美特征可以概括為：主體消失—碎片化、深度消失—符號化、歷史感消失—解構化、距離消失—消解化。網絡文學行為多點、自發(fā)、虛擬、共享，網絡文學產品多元、娛樂、開放、交互，仿佛生來就是后現(xiàn)代的寵兒，憑借其獨有的解構天分和消解特質在互聯(lián)網的自由舞臺上神游、戲謔、嘲諷、自戀、狂歡、虐心、嗜血、縱欲，發(fā)泄著人類的游戲本能。席勒認為，人的藝術活動是一種以審美外觀為對象的游戲沖動，“過剩精力”是文藝與游戲產生的共同生理基礎，藝術就起源于人的游戲本能或沖動。網絡文學以文字為符號，自由編織種種文學產品，如網絡小說、微小說、原創(chuàng)帖、博客、微博等，無不散發(fā)出自由而為、取悅自身的氣息，注重游戲與體驗的特質十分明顯。玄幻、仙俠類網絡文學產品的大量涌現(xiàn)并大受熱捧即是最好的說明，這類網絡文學產品內容雷同、結構簡單、類型化痕跡明顯，卻憑借著多重的游戲體驗和戲劇性情節(jié)一炮而紅，更被迅速改編成“網游”“網影”?！熬毠ι墶焙汀敖巧缪荨钡奶摂M游戲體驗，是其制勝的法寶。“練功升級”這種充滿挑戰(zhàn)性、偶然性但又需要智慧的游戲行為最能滿足人類的探索欲望，而一旦進入“游戲角色”，便可能帶來巨大的成功感，這是一次次自我挑戰(zhàn)的成功，一個個釋放愉悅的過程。

3．后工業(yè)的“快時尚”文化消費

美國社會學家丹尼爾•貝爾指出，后工業(yè)社會的不同之處在于知識本身的特征發(fā)生了變化，理論知識占據(jù)主導地位，成為制定決策、指導變革的決定力量。理論的重要性超過了經驗，知識被編碼成抽象的符號系統(tǒng)，使之能用以描述迥然不同的經驗。網絡文學產品無疑可以被看作一種典型化、系統(tǒng)化的知識符號，它披上“快時尚”的外衣，服務于社會成員日趨市場化的文化消費需求。中國原創(chuàng)網絡文學在發(fā)展初期，還主要是以一種超脫的文化審美體驗、共情的內在訴求貫穿始終的，達成相對主流性的社會文化審美。然而，激動人心的網絡文學“四駕馬車”時代早已一去不復返，網絡文學身不由己地卷入了網絡商業(yè)的洪流，逐漸成為文化消費的重要組成部分。一種以文學網站為載體，以類型小說產品為內容，以試讀和付費閱讀相結合的文化消費模式漸趨成型。多數(shù)網絡文學作品呈現(xiàn)給讀者的方式是連載，網絡文學需要快速地更新作品，以獲取更高的點擊率。在這種文化消費語境下，網民喜歡看什么，網絡文學就寫什么，網絡文學產品越來越趨于類型化，僅小說就可細分為校園、青春、都市、武俠、玄幻、盜墓、網游、商戰(zhàn)、官場等多門類多品種。文學網站形同超市，批量生產著“上新快、時尚、平價”的網絡文學產品，完美演繹了“快、狠、準”的“快時尚”銷售模式。為了遷就“快時尚”的消費模式，大部分網絡文學作者對其作品的構思相對來說不夠精細，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推敲、打磨，有些創(chuàng)作者走上了模仿他人作品的道路，甚至剽竊、復制他人的作品。為了迎合市場的需要，一些網絡文學產品不惜各種無厘頭、無底線，暴力、性被頻繁使用以搏出位?！白悦襟w”使用者不遺余力地追趕創(chuàng)造文字潮流，用層出不窮的“凡客體”“咆哮體”“淘寶體”“元芳體”及話題性“微作品”戲仿、消解、顛覆著文字原有的內涵，一定程度上妨礙了網絡文學產品的文化性發(fā)展。

二、網絡文學的美育功能

1．享受創(chuàng)作與評論的自由

有文學家認為，出版是保存作品最安全的方式。在網絡時代，發(fā)表作品于網絡更是為想保存文字的人們提供了一條新的電子化途徑。相較于現(xiàn)實社會言論和傳播有限的空間而言，網絡提供給人們無限大的自由言說空間，網絡們可以在浩瀚無際的網絡文學海洋中自由思考，發(fā)揮他們的創(chuàng)造力，帶來新鮮活力和想象智慧。網絡空間中相對寬松的輿論環(huán)境、輕松娛樂的符號語言、超脫傳統(tǒng)的文字體驗都昭示了網絡文學獨有的最大限度的傳播自由。網絡技術的交互性特征，搭建了最大可能的即時溝通平臺。原創(chuàng)文學網站、博客、微博等均在后面設有評論系統(tǒng)，讀者隨時可以跟帖發(fā)表看法。網絡文學真正實現(xiàn)了文化產品面前人人平等，每位網民兼具作者、讀者、評論者等多重身份，靈活切換就能參與到平等而自由的文學審美活動中來。由于網絡人際交流的虛擬性、匿名化、偶然性和不確定性，網絡評論有可能更加百無禁忌、切中肯綮，亦有可能不著邊際、惡意中傷。但不管怎樣，網絡文學得以盡享媒介自由之福。

2．探索精神生活的多種可能性

網絡多元與個性的特質是與生俱來的，其前身“阿帕網”就是軍事領域去中心化的產物。而當它充分介入生活之后，使我們超越了實體世界，進一步解放了思想，用科技改變了我們的精神世界。網絡革命與其說是媒介革命，不如說是思維革命。網絡時代的到來，沖擊著人類既有的生存和生活方式，一夜之間，我們戴上“網絡”的眼鏡，站在數(shù)字化世界的街頭，無數(shù)條路從腳下延伸。網絡文學將技術和人文體驗以文學產品的形式相連接，給予人們無數(shù)的體驗選擇———武俠、仙俠、玄幻、科幻、靈異、都市、言情、歷史、軍事……數(shù)字化生存、后現(xiàn)代生活沖擊著傳統(tǒng)的精神體驗，為人們探索精神生活的多種可能性提供了無數(shù)的新鮮審美經驗，而由于網絡高度擬真的特性，這些體驗變得異常生動和真實。曾幾何時，由于精英階層的憂患意識以及政治、宗教、道德需要，藝術被附會了太多的“真”“善”“美”“自由”等高深價值，唯獨不愿提及其產生的根本———游戲和娛樂?！霸⒔逃跇贰敝赋觥皹贰敝皇恰敖獭钡母碑a品，“娛樂”已然被“教化”所綁架，失去了獨立性。早年的“李尋歡”、如今的著名書商路金波就曾表示，“其實第一代網絡里沒人把網絡寫作當成一件事兒，都是把它當業(yè)余時間玩的東西”（陳彥煒等.寫小說掙大錢［J］.南方人物周刊，2009〈33〉：24-37.）。網絡文學將“快樂”從“教化”中解救出來，還其本真，使創(chuàng)造力、想象力得以在瞬間爆發(fā)。如今的網絡文學雖然泥沙俱下，有深陷商業(yè)泥淖的危險，但總體來說，它在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真正實現(xiàn)了文學的獨立和自覺。網絡時代是人類歷史上最公平、最自由的時代，網絡文學使愈來愈多的人有渠道、有資格去吸收、思考、沉淀和表達，有探索就有前行，精神生活中一切皆有可能。

3．作為大眾文化消費“符號”的價值

大眾文化主要是指興起于當代都市的，與當代大工業(yè)密切相關的，以全球化的現(xiàn)代傳媒（特別是電子傳媒）為介質大批量生產的當代文化形態(tài)，是處于消費時代或準消費時代的，由消費意識形態(tài)來籌劃、引導大眾的，采取時尚化運作方式的當代文化消費形態(tài)。網絡文學產品無疑是大眾文化的產物。作為一種商品，它同時具有“使用價值”和“符號價值”。網絡文學若只靠“使用價值”來生存，其附加值就會降低，只有通過販賣“符號價值”，才能保證其獨特性，創(chuàng)造較高的附加價值。大眾傳媒通過各種形式的宣傳及營銷將網絡文學產品與文化、符號、情境相結合，精心的策劃和絕妙的炒作能夠將產品以流行、時尚、休閑、自由、反叛以及趣味等劃出疆界，區(qū)分受眾，從而獲得接受。受眾對網絡文學產品關注度上的差異取決于商品的符號意義，對網絡文學產品的認同及消費也依附于對這一符號的想象認同。一部分網民創(chuàng)造出來的網絡符號、流行用語、特定稱謂、文字意象總能確鑿無誤地砸中那些共享數(shù)字化樂趣的網民心頭，掀起網絡文字世界的陣陣旋風———“土豪”“屌絲”“小清新”“女漢子”各自橫空出世；而每一位互聯(lián)網終端后面的網民實體，又總是不由自主地卷進網絡文學產品匯成的股股洪流，消費、使用、期盼、呼喚類型化網絡文學產品的到來，以填補某種集體無意識的文化審美體驗。

三、提升網絡文學的美育價值

站在現(xiàn)代文明的基點上往前看，主流和多元恰如社會發(fā)動機的“引擎”和“氣缸”，一“導”一“疏”，驅動歷史的車輪向著美好的明天運轉。網絡為文學提供了多元的舞臺，無數(shù)鮮明生動的個體通過它展示著生命的原創(chuàng)力和靈動力，點燃了靈魂相通之處的激情與火花，交匯著精神深處難掩的寂寥和孤獨，宣泄出社會群體暗藏的焦慮和控訴。但眼下看到更多的仍是大量煽情、媚俗、浮躁的文字披著言情、穿越、玄幻的外衣，打著火爆、輕松、游戲的旗號流轉于網絡，用庸俗下流、低級趣味、醉生夢死來刺激感官、博取眼球、麻醉心靈。網絡文學的創(chuàng)作者們更應保有清醒的政治、社會和道德意識，不斷開闊視野，試煉判斷力和鑒賞力，提高文學品位，致力于意義世界的探幽，引領社會的精神追求，提升人們的精神境界，用明亮的審美閃電、迅疾的文化驚雷，照亮和驚醒仍舊在網絡文學“鴉片”中沉睡的大多數(shù)。生產類型化的網絡文學產品并非壞事，具有商業(yè)潛質是網絡文學的審美價值之殊榮所在，充分的商業(yè)化能夠吸引更多的人才和資源進來，生產出具有規(guī)模效應、質量平均的產品并形成產業(yè)鏈，為下一步的發(fā)展積蓄力量。網絡文學的迅猛發(fā)展無疑會涌現(xiàn)出很多雅俗共賞的原創(chuàng)作品，猶如散落在藝術海洋中的珠寶，需要“伯樂”的發(fā)現(xiàn)和推薦。大眾媒介理所應當承擔起這樣的責任，發(fā)掘商品中的精品，重視評介、宣傳、推廣優(yōu)秀網絡文學作品，使其放射出更為亮麗的光芒。當然，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松警惕商品化中的泡沫和工業(yè)化中的浮云，那些急功近利、膚淺短視的劣質網絡文學產品貽害無窮。有關部門需要將審美作為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根據(jù)網絡文學的創(chuàng)作和傳播特點，用更為完善的法律和法規(guī)、更有針對性的措施和辦法、更加積極地引導和應對來規(guī)范網絡文學行為。

作者：張煊婭 單位：無錫廣電集團